“陛下,你……”韋後的聲音在顫抖,雖然沒有了下文,但文武百官都能感覺得出來韋後的憤怒。
站在百官之首的宗楚客悄悄回過頭去,他的目光掃過之處,紀處納、崔日用、窦懷貞、李峤、韋溫、劉震南、武延秀、韋播等人都朝他微微點頭。
“陛下,萬萬不可!”宗楚客站了出來。
“有何不可?”李顯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宗楚客是韋皇後的心腹。
宗楚客振振有詞道:“張寶兒雖然治理曲城有功,可長安絕不是曲城所能比的,恐怕他無法擔此重任!再說了曲城縣令隻是從七品,可京兆尹卻是從三品,若陛下一意孤行,恐怕難以服衆。”
李顯不耐煩道:“你這是危言聳聽,朕心意已決,愛卿休再多言!”
宗楚客不為所動,噗通跪倒在地:“望陛下為蒼生社稷為重,請陛下收回成命!”
“請陛下收回成命!”
宗楚客話音剛落,紀處納、崔日用、窦懷貞等十幾人也跪倒在地。
“請陛下收回成命!”
許多觀望的大臣見此情景,哪敢怠慢,也跪下加入到了宗楚客的陣營,大殿内還站着的大臣寥寥無幾。
“你……你們……”李顯見此情景,渾身顫抖用手指着宗楚客等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顯與跪在地上的大臣們僵持着,誰也不願意退縮半步。
“陛下,微臣想說幾句話,望陛下恩準!”就在此時,張寶兒的聲音突然響起。
李顯與文武百官的目光一齊射向了張寶兒。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朕準了!”李顯對張寶兒和顔悅色道。
張寶兒歎了口氣:“陛下,說心裡話,微臣真不想做這出力不讨好的京兆尹!但是……”
說到這裡,張寶兒瞅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大臣們,對李顯道:“但是,陛下,今日微臣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争一争這京兆尹,不為别的,就為給陛下争一口氣,讓天下人都明白,陛下也是有眼光的,也不是誰都可以随便拿捏的!”
“寶兒,你說的好,朕支持你!”李顯聽了張寶兒這一番話,心中頓時激昂起來。
張寶兒走到宗楚客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不知宰相大人不讓我做這京兆尹是出于公心,還是出于私心?”
宗楚客讓張寶兒盯得有些心虛了,但依然梗着脖子道:“自然是出于公心!”
“這麼說你是忠臣了?”
“自然是忠臣!”
張寶兒點點頭道:“自古忠臣就不怕死,宰相既然是忠臣,那為了社稷肯定不怕死谏了?”
“自然不怕!”
“那好,你若今日敢死于這大殿上,我就放棄這京兆尹之位,如何?”
聽了張寶兒這話,宗楚客傻了,李顯傻了,滿朝文武傻了。
“怎麼了?不敢?枉你還自稱為忠臣呢?”張寶兒不屑一顧道。
“你這是殘害大臣!”宗楚客眼珠一轉,轉移話題道。
張寶兒聽罷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殘害大臣是不對!”
說罷一笑道:“宰相大人,不如這樣吧,你若死于這大殿之上,我不僅放棄京兆尹之位,而且也陪你一死,如何?”
宗楚客又傻了,李顯也傻了,滿朝文武都傻了。
“怎麼?我是一命,你也是一命,有何不可?再說了,你都六七十歲了,就算現在死了也不算虧。而我才十幾歲,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我都不怕,你又怕什麼呢?為了社稷,宰相大人死得其所,請吧!”
宗楚客是頂怕死的人,到了這份上也顧不得面子了,隻是跪在原地,不再作聲。
張寶兒的目光又看向宗楚客身後跪的黑壓壓的大臣:“我剛才對他所說,對你們也有效。若你們扪心自問是出于公心,自诩是忠臣,請站出來,我張寶兒奉陪!”
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站出來。
張寶兒搖頭微微一笑:“或許你們覺得我這是無賴做法,其實你們現在跪在這裡,逼迫陛下改變主意何嘗不是無賴做法。你們誰還記得做臣子的本分,我希望各位不要再打各自的小算盤,唧唧歪歪再給陛下添堵!”
李顯做皇帝這麼久,還從沒像今日這麼揚眉吐氣過,他也不說話,隻是兩眼放光地看着張寶兒。
宗楚客心中暗暗叫苦:看來李顯心意已決,自己再反對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可若就這麼同意了,韋後那裡肯定是交不了差。
左右為難之下,宗楚客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擡起頭來對李顯道:“京畿治安向來不好,陛下讓張寶兒做這京兆尹就是為了整饬長安治安。既然張寶兒有這能力,微臣權且信了,可總得有個時限吧。若張寶兒能給衆臣一個時限,讓我等拭目以待,微臣便同意陛下的任命!”
文武百官聽了宗楚客之言,心中不由暗歎:真不愧是老狐狸,連這般損招都想的出來。
宗楚客這招,的确是夠狠毒。
京畿是天子腳下,治安不好有各方面的因素,各種關系錯綜複雜,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家中少不了有作奸犯科之人,要治理京畿免不了要得罪這些人,這豈不是讓張寶兒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京畿治安不好已是頑疾,以前也有許多官吏信誓旦旦要還京城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可最終還是不了了之,能否治理好對張寶兒來說将會是個很大的考驗。再說了,就算張寶兒真的有此魄力,要治理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可宗楚客現在卻偏偏要張寶兒給他個時限,這不是刁難是什麼。
宗楚客把目光投向了張寶兒,李顯把目光投向了張寶兒,文武百官也都把目光投向了張寶兒。
張寶兒表情依然平淡,點點頭道:“陛下,微臣在這裡立下軍令狀,三個月之内,微臣若扭轉不了這京畿治安,從此辭官回鄉,再不踏入長安半步!”
文武百官聽張寶兒這麼一說,不少人都在暗自搖頭:張寶兒還是有些太嫩了,被宗楚客一激将便掉入了他的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