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賓還要說什麼,張寶兒卻道:“你還是先睡覺吧,就算偷襲也要到寅時了。”
王海賓哪能睡得着,這一夜潞州團練依然是敲鑼打鼓放響箭,不停地折騰着契丹人的營地。終于到了寅時了,王海賓聽見車陣内有了動靜,趕忙爬起來,向外走去。
走出帳外,王海賓發現薛讷早已站在一旁觀望了。王海賓正要上前去,卻被薛讷一把拉住。王海賓也意識到了,此時不是他說話的時候,便靜靜地站在薛讷身旁看着眼前的一幕。
張寶兒親率五百人準備去偷營,膽子真夠大的,五百人就敢去襲營,要知道對方可有好幾萬人呢。
借着暗淡的星光,王海賓發現了一點端倪,包括張寶兒在内,這些人都換上了契丹人的衣服。
他心中一動,似乎有些明白了張寶兒的心思。
原來,張寶兒并不是想用自己區區五百人去與契丹人厮殺,他的目的是混入敵人營中,通過造成被襲擊的假象,引起契丹聯軍的驚恐,讓他們因混亂而自相殘殺。
可以試想一下,在夜深人靜之際,突然人喊馬嘶,被驚醒的契丹人與奚族人跑出帳篷來,想看看咋回事兒。
看到啥了?
看到自己人對砍,在黑暗中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數萬自己人自己殺起來那根本停不下來,搞不好就會炸營了!
張寶兒帶人出發了,王海賓與薛讷目送着他們離去,他們二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過了好一會,依然沒有動靜,王海賓忍不住問道:“大都督,怎麼還沒有開始,不會被契丹人發現了吧?”
薛讷也是一臉擔憂,他看了看已經漸漸有些魚肚白的天空,搖搖頭道:“肯定沒有被發現,不然契丹人的營地不會如此安靜。”
薛讷的話音剛落,契丹人的營地裡便傳來了喊殺聲,并且聲音越來越大。
“定國公開始行動了!”王海賓激動道。
二人伸長脖子向前張望,可天還沒有亮,什麼也看不清。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張寶兒帶着人回來了。
“定國公,怎麼樣!”王海賓急切地問道。
張寶兒滿臉洋溢着笑容:“成功了,你聽他們還在自相殘殺呢。”
薛讷眼尖,他發現回來的人好像明顯比去的時候少了一些,于是擔憂地問道:“損失很大吧?”
“有十來個人受了傷,不過問題不大。”張寶兒輕松道。
“那怎麼少了這麼些人?”薛讷追問道。
“他們有别的任務!”
“别的任務?”王海賓追問道:“定國公,是什麼任務?”
“天機不可洩漏!”張寶兒留下一句話便鑽進了自己的帳篷:“我可要眯一會了!”
……
李失活與李大酺并肩站在狼藉一片的大營内,二人的臉色鐵青。兩天的進攻下來,不僅沒有任何收獲,反而損失了近萬人。要知道此次契奚聯軍總共也就三萬多人,就是這三萬人,打得六萬唐軍大敗。可現在,卻對區區千人無計可施。特别是昨夜敵人的偷襲,竟然使得契奚聯軍自相殘殺起來,一夜之間損失無數。
本來,李失活的心中是希望唐軍能夠勝利的,一了自己多年的夙願。可如今唐軍真的獲勝了,他卻心有不甘。
若唐軍是真刀真槍打敗了自己,自己保準是心服口服,可他連對方的面都沒見着,着實太讓人窩火了。
李大酺沉着臉問道:“契丹王,我們該怎麼辦?”
李失活惡狠狠道:“還能怎麼辦?若就這樣回去,我們倆以後還有什麼顔面?
強攻,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将車陣攻下。”
李大酺點點頭。
……
張寶兒看着車陣前的契丹騎兵正在進行進行兵力集結,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今日,契丹人沒有向昨日那樣把騎兵擺在三個方向,而是擺在了兩個方向。正面有一萬三千人左右,左翼有八千人左右,而車陣的右翼卻一兵一卒也沒有。
薛讷與王海賓也看出了其中有些門道,王海賓憂慮地問道:“定國公,他們難道是準備從正面與左翼同時發起進攻嗎?”
張寶兒搖搖頭道:“不可能,他們是想以正面牽制,從左翼發起進攻。”
王海賓問道:“這有什麼區别嗎?”
“當然有了,看來這個李失活是找到我們的要害了。”張寶兒苦笑道。
“此話怎講?”
“我們現在最大的優勢便是有弩車,弓箭也充足,而劣勢呢?就是兵力過少。相反,契丹人最大的優勢是兵力充足,機動速度快,但他們現在最怕的便是我們的弩車。我這次來一共隻帶了三十輛弩車,由于正面容易被攻擊,我布置了一半的弩車在正面,在左翼、右翼與後面各布置了五輛。如今契丹人在正面牽制住我大部分的弩車,而從左翼發起進攻,等于是我們隻有五輛弩車對付契丹騎兵的沖鋒。若契丹騎兵進行波次沖鋒,弩車肯定來不及上弩。這樣一來,弩車對騎兵的威脅就降至最低了。”
王海賓建議道:“既是如此,那幹脆将右翼與後側的弩車調過來左翼防守。”
“你以為弩車是騎兵,說調就立刻能調過來!再說了,你看看那裡!”張寶兒指着契丹軍用樹幹搭起的簡易瞭望樓道:“我們隻要一動,他們就看的一清二楚,若契丹騎兵再快速機動到我右翼與後側,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薛讷擔憂地問道:“如今之計該如何是好。”
張寶兒坦然道:“先盡力防守,到了最後若不行,隻有與契丹人硬拼騎兵了。”
“硬拼?如何個硬拼法?”
“現在我手頭隻有七百人,兩百人留在正面防守,兩百人出擊插入契丹人正面與左翼之間,切斷他們的聯系,剩餘的三百人直接向側翼的契丹騎兵主動發起進攻。”
“三百人向數千人發起進攻?這與自殺又有何異?”薛讷大驚道。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王海賓面上陰晴不定,他突然問道:“定國公,二百人能切斷契丹人正面與左翼的聯系嗎?若是契丹人攻破了防線,兩邊夾擊,那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