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正街在陳州城六街十三巷當中,毫無疑問是最大最為繁華的一條街,因為陳州刺史府衙坐落在這條街上,故而被稱作官正街。
官正街就是張寶兒要去讨生活的地方,因為陳州城的三家賭坊,都開在官正街上。
老叫花領着張寶兒剛轉到官正街,便看到陳州府捕頭呂勁迎面朝着他們走過來。
每天這個時候,呂勁都會照例走出衙門,沿着官正街向東,到街的盡頭然後朝南行,直到把陳州城六街十三巷整個巡視一圈之後,才會到回衙門用早餐。
呂勁在陳州府衙裡做了五年捕頭,這五年,他養成了每天早上都沿着六街十三巷巡視一圈的習慣,風雨無阻,雷打不動。
“呂捕頭!早呀!”老叫花主動朝呂勁打招呼。
呂勁也不說話,隻朝着老叫花點點頭算是回應,繼續背着手向前走去。
陳州城的捕頭,若放穿越前張寶兒生活的那個世界,這職位相當于公安局局長了。
張寶兒盯着呂勁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叫花走了幾步,見張寶兒沒有跟上來,轉過頭來喊道:“你小子愣着幹嘛,趕緊走呀!”
“好的,師父!”張寶兒應了一聲,緊追幾步趕上來,湊到老叫花面前悄聲問道:“師父,您老人家和這個呂捕頭熟嗎?”
老叫花搖搖頭:“人家是捕頭,咱隻是叫花子,隻是碰上了打個招呼而已,怎麼可能熟呢?”
說到這裡,老叫花奇怪地道:“你問這做甚?”
張寶兒斟酌道:“我是考慮着着,咱師徒倆要是能結交上這個呂捕頭,那就好了!”
“哦?”老叫花被張寶兒的話驚到了,他停了下來,盯着張寶兒問道:“這話怎麼講?”
“呂捕頭的職位雖然不高,卻能管着我們這些下九流的人,能結交于他,他自然就不會找我們的麻煩了!若有不長眼的家夥想為難我們,有呂捕頭這麼個靠山替我們出頭,他們也得掂量掂量。再說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就算咱現在一時閉會用不上呂捕頭,将來保不準就哪天就會用上,這對我們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呢?”
在穿越之前,張寶兒的老大就是這麼做的。若是沒有過硬的保護傘做後台,他們别說在H市混的風生水起,恐怕連立足都不可能。看到這個呂捕頭,張寶兒自然而然就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你說的有道理!”老叫花用怪異的目光瞅着張寶兒:“那你說說看,我們該如何結交呂捕頭!”
張寶兒沉吟道:“這個我還沒想好,但我覺得總會有辦法的!”
……
張寶兒的賭術果然不簡單,老叫花給了他十文銅錢作本,不大工夫十文銅錢就變成了二兩碎銀,算下來整整翻了兩百倍。
張寶兒興奮不已,正準備再接再厲大顯身手,卻被氣急敗壞的老叫花揪着耳朵,硬生生從賭坊拽了出了。
老叫花一聲不響将張寶兒帶到了一個僻靜之外,冷着臉盯着張寶兒。
張寶兒撅着嘴,一臉的不樂意
老叫花質問道:“當初師父教你賭術的時候,就告訴過你,要想學好賭術就必須戒貪欲,你也是發過誓的,怎麼?都忘了?”
張寶兒稍加回憶便想起來了,以前的張寶兒的确和老叫花有這樣的約定,也一直牢牢地記着老叫花的教誨,遵守着這個約定。
今日,張寶兒赢的興起,壓根就沒想起這茬,難怪老叫花會如此生氣。
張寶兒不想因為此事與老叫花鬧僵,隻好低下了頭道:“師父,徒兒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師父饒過徒兒這回吧!”
或許是覺察到了自己語氣有些過于嚴厲了,老叫花歎了口氣,放緩了語氣道:“為什麼讓你這麼做,你可想明白了?”
張寶兒卻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師父您老人家這是為徒兒好,徒兒心裡清楚!”
“哦?你真的想明白了?”老叫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賭場裡赢點小錢,他們或許不會計較,可若放開手腳毫無顧忌從人家那裡搬銀子,等于是砸場子,人家肯定不會善罷幹休。能開賭坊的都不是省油的燈,要麼身後有官府撐腰,要麼與黑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捏死我就跟撚死個臭蟲一樣,就算赢了銀子也沒命花。再說了,就算人家不要我的命,今後也不會讓我再踏入賭坊一步,這條财路一斷,就憑咱師徒倆現在的處境,那隻有等着活活餓死了!”
張寶兒一口氣說完,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聽了張寶兒的話,老叫花雙眼發直,渾身都顫抖起來,喃喃自語道:“老天有眼呀,這小子難道真開竅了!”
張寶兒莫名其妙地看着老叫花,在穿越之前他是在道上混的,這麼淺顯的道理,怎會不知道,張寶兒不明白老叫花為何會如此激動。
張寶兒當然無法理解老叫花此刻的心情。
按照老叫花的計劃,教張寶兒賭術隻是第一步,他還有更多的東西要教給張寶兒,可這有個前提:那就是張寶兒得要學會自己思考。
從給張寶兒定下這條規矩開始,老叫花就經常問這其中的道理。可是,整整五年過去了,張寶兒賭術倒是練的爐火純青,可偏偏卻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每每老叫花問起隻以搖頭應之。
剛開始,老叫花還很有耐心,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張寶兒的愚笨已經讓老叫花麻木了。今天老叫花問的還是老問題,也壓根就指望張寶兒能說出一二三來。誰知張寶兒卻一反常态,說的井井有條,頭頭是道,這怎麼不讓老叫花激動萬分呢?
好半晌,老叫花穩定下情緒,深深舒口氣道:“寶兒,你說的一點沒錯。從賭場裡賺銀子,就如同從虎口分食吃一般。老虎是百獸之王,不是誰都有資格做老虎的,既然沒有實力做老虎,那就隻能做一隻秃鹫。秃鹫從來不沖在第一線捕食,專門尾随老虎,老虎捕獵成功後,秃鹫會耐心地等老虎吃飽喝足離開之後,再去吃點殘羹冷炙。如果在老虎捕食的時候,不識時務地去插一杠子,很容易受到傷害。”
張寶兒聽得出來,老叫花這一番話語重心長,的确是為自己好。凡事留一線這道理他怎麼會不明白?隻是這些話從一個老叫花子的嘴裡說出來,多少讓張寶兒覺得有些詫異,他隐隐感覺到,自己這個師父并不簡單。
老叫花拍拍張寶兒的肩頭:“江湖險惡,師父可不想你小小年紀就稀裡糊塗送了命!”
“師父是為我好,我怎麼會怪師父呢?”張寶兒似乎想起了什麼,試探着問道:“師父,每次都是徒兒去賭坊,為何您老人家一次都沒有出手過呢?”
老叫花臉上臉上神色變換,好半晌才道:“師父曾經發過誓,一輩子不在賭。唉!這事以後有空了師父再慢慢告訴你,我們走吧!”
說罷,老叫花便朝着街上走去。
張寶兒心中暗忖:看來自己沒猜錯,老叫花身上果然是有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