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在雨天,也許便是為了制造雷擊的假相。世人皆知水火相克,殊不知凡事皆因地因時而異。大軍開拔在即,糧草保管自是精心,頂上皆以油布遮擋防潮。如果從内部燃燒,隻要成了勢,便不懼雨水。至于那巨坑嘛……”
停了一停,張寶兒略微遲疑了一下:“我雖然不知,但有人知道,待他到了洛陽,這一切便有結果了!”
“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到時候就知道了!”
說罷,張寶兒打馬又向前奔去。
安波柱疑惑地看着張寶兒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張寶兒住在洛陽驿館的後院,那裡有一片桃林。這個季節,桃花已落盡,茂盛的桃林一片濃綠。新桃初熟,多半羞澀地藏在葉底,四周卻早彌漫着果實的清香。桃林盡處,魏閑雲已悠然相候。桌上一盤紅桃,正是剛剛采摘下來的,枝上桃葉仍然青翠欲滴。将酒放入新汲的井水中去除暑氣,而後傾入樽中。
“先生,你終于來了!”張寶兒看着那個熟悉的背影,露出像孩子般的笑容:“總算把您給盼來了!”
按照當初的計劃,張寶兒與魏閑雲要一同赴洛陽的。收到緊急消息後,張寶兒快馬加鞭提前趕往洛陽,他顧忌魏閑雲身子骨弱,沒有讓魏閑雲同行,而是讓他坐馬車随後趕到。這樣算下來,他自然比張寶兒晚到了幾天。
魏閑雲哈哈一笑道:“寶兒,你平定叛亂一事,在洛陽大街小巷可是傳得神乎其神,連我聽了都覺得驚心動魄!”
“先生,這您也信?”張寶兒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軍糧被焚一事是怎麼回事?”魏閑雲直截了當問道。
“我正想與先生說這事呢!”
張寶兒将自己去糧草營所見所聞說與了魏閑雲,言罷,張寶兒問道:“先生,你對煉丹術可精通?”
“略有所知。”
“好極。”張寶兒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看時,正是從糧草營廢墟中取來的黑色粉末,“先生,可知這是何物?”
魏閑雲接過,仔細看了看,又放在鼻邊嗅了嗅。用手撚碎其中的粗粒,放在舌尖上,立刻有一種苦辛氣味傳來。
“這是硝石!”魏閑雲肯定道。
“不知硝石藥性如何?”
“硝石是佐使之才,但藥性甚烈。孫真人傳下硫磺伏火法,其中有備細,硫磺、硝石、皂角,三者混合,置于罐中點火灼燒,可去除硫磺中的烈性,但這種法子務須謹慎。”
“什麼意思?”
“硫磺至烈,硝石則是大寒,一旦過量失去控制,将有驚人之事。”
聞言張寶兒雙目亮光更甚:“何事?”
“曾有一位道人隐居終南山中,按孫真人方法煉制丹藥。因為急于求成,以緻炸毀丹爐,傷殘雙臂。”
“也就是說,這種藥可能引緻爆裂?”
“豈但如此,倘若大量使用,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張寶兒将硝石收起,重新放入袖中,心中對此事已經了然。
……
夜色迷蒙,洛陽城中一片寂靜。更鼓之聲剛過,街角卻傳來兩聲鳥鳴。不一會兒,又是兩聲,這一次響在一所民宅之内。先前的黑影從牆邊探出頭來,敲了敲牆壁,很快便有一個包裹從裡面扔了出來,緊接着有人翻牆而出。
“怎樣?”
“噓!”
兩個人影悄悄溜出小巷,拐彎抹角地來到一處僻靜角落。月光下看,卻是兩個衣衫褴褛的少年。
“裡面是什麼?”
“這箱子如此講究,估計是好東西!”先前從牆頭爬出的人得意洋洋道。
咽了口口水,望風的少年嗫嚅道:“要不,我們打開看看?”
一句話剛說完,話已經被稍大點的那個截住了:“不是說好偷來的東西一起分?”
“嗨,悄悄藏一些起來,老大也不會知道……況且我們隻拿一些碎銀子……”
這句話說出,另一個也有些動心了,猶豫着對望了一眼,終于下定決心似地點點頭:“好,不過,你可不能說出去!”
“放心吧,主意是我出的,怎會去洩自己的底。”
兩人興沖沖地将包裹打開,裡面露出一隻雕刻精美的紅木箱子。箱上并沒有上鎖,隻松松地橫着插銷。将插銷取下,小心翼翼開啟……
……
“寶兒哥!”半夜三更,燕谷急急帶着周爽來見張寶兒。
張寶兒知道這個時間燕谷來找他,肯定是有急事。
“大人,我打探了一個消息,覺得對大人有用,便來見大人了!”周爽向張寶兒施禮道。
“什麼事?”張寶兒問道。
周爽伸手從背後抓小雞一樣抓出來一個孩子,看起來十三四歲,衣衫褴褛,雙眼骨碌碌的靈活異常。他個頭矮小,躲在這周爽身後,根本就看不見身形。
“這是誰?”張寶兒奇怪的看着小孩。
周爽答道:“他是城中的乞丐,也是我安排的眼線……”
張寶兒看着小乞丐道:“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這……這個……昨夜我和瓜哥到一戶人家……那……那個……撿到一個箱子……”
見他吞吞吐吐,張寶兒立刻明白了所謂的“撿”是怎麼回事,不動聲色道:“然後呢?”
“然後……”
聽小孩将事情細細道來,張寶兒沒有說話,看着箱子裡的東西:糧草營的地形圖、與李重福來往的書信、還有銀票和一些物什。
可以判斷這個箱子的主人是張靈均,搜了這麼久沒搜到的張靈均,竟然躲在了這戶人家。而且,所有證據顯示,這起焚燒軍糧的事件就是由他一手策劃的。
送走了周爽和小乞丐,張寶兒已沒有了睡意,他喃喃自嘲道:“沒想到漏網之魚,竟然翻起了大浪!”
張寶兒連夜通知薛讷,派人前往這戶人家搜查,誰知張靈均竟然提前得到消息,又連夜溜了!
張寶兒叫來魏閑雲,兩人一直商議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洛陽城中出現了更多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以張靈均逃跑的那戶人家為中心,開始向四周挨戶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