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貴當然不知道張寶兒與管仕奇正在議論着自己,此刻,他正負手走在大街上。
管仕奇說的一點沒錯,程貴的心情的确很不好。
一年前,原來的捕頭趙朗真因官銀被劫一案,被免去了捕頭職務,在自己的叔叔程清泉運作之下,程貴由一名普通的捕快搖身一變成為了縣衙的捕頭。
當了捕頭之後,有很多人對程貴不服氣,特别是管仕奇,打心眼裡就瞧不上他,這讓他很有危機感。不過,程貴心裡清楚的很,隻要程清泉還在一天,管仕奇便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可是自打張寶兒來了之後,情況又有了不同。
程清泉經常将張寶兒挂在嘴上,還時不時地以此為由敲打程貴,讓程貴多向張寶兒學學,這讓程貴心裡很不舒服。
張寶兒用計給縣衙裡的差人們謀了福利,此舉讓很多人對他感恩戴德,每當程貴聽到有人誇贊張寶兒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會生出一股無名火。他甚至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此人将來很可能會取而代之自己的位置。在這種情況下,程貴想不對張寶兒生出敵意都難。
“程捕頭,您這是要去哪裡?”正恍惚間,一個聲音突然傳到了程貴的耳中。
程貴擡眼一瞧,原來是高府的大公子。
高公子自從被下了大獄之後,現在收斂了很多,對外人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哦,原來是高公子,我沒事随便走走!您這是……”程貴不想得罪高公子,随口敷衍道。
高公子左右瞅了瞅,湊到程貴耳邊輕聲道:“家父請程捕頭過府一斜!”
“請我?”程貴詫異道:“高老爺請我做甚?”
“我哪裡知道?”高公子意味深長道:“想必程捕頭不會不給高家這個面子吧?”
高家不是程貴能得罪的起的,他稍一思忖,便點頭道:“那好吧!”
程貴随着高公子來到高府,進了客廳,高公子讓下人給程貴奉了茶,便去請高文峰了。
不大一會,高文峰拖着瘦弱憔悴的病體,緩緩走了進來。
高文峰被釋放之後,程貴這還是頭一回見他,一見高文峰的模樣,程貴頓時吃了一驚。隻見高文峰頭發蓬長,胡子青灰,長有一寸,眼窩深陷,膚色灰黃,整個身體都抽縮了,哪還有往日呼風喚雨的風采。
“高老爺,您這是怎麼了?”程貴結結巴巴地問道。
高文峰坐了下來,嘶啞着聲音恨恨道:“怎麼了?還不是讓那個張寶兒折騰的,若不除去他,我死不瞑目!”
說這話的時候,高文峰的眼中充滿了怨毒,讓程貴看了不由地打了個寒戰。他不知高文峰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也不敢亂說話,隻是點頭勸道:“高老爺犯不着為他生氣,還是保養好身體要緊呀!”
高文峰怨毒的目光突然死死地盯着程貴,但卻一句話也不說。
程貴心中一陣緊張,趕忙問道:“高老爺,您,您要做什麼?”
“程捕頭,我有一件事情求你!”高文峰終于說話了。
“什麼事情?高老爺盡管吩咐!”程貴小心翼翼道。
“我希望你能幫我除去張寶兒!”高文峰咬牙切齒道。
“啊?”程貴沒有想到高文峰盡然當着自己的面,說出這麼直接的話。怔了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趕忙擺手道:“不不不,高老爺,你找錯人了!”
高文峰目光變得猙獰起來,程貴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高老爺……你要知道……我身為捕頭……”程貴斟酌着怎麼回答高文峰,有些詞不達意。
“你也不用推辭!”高文峰接口道:“衙門裡的道道,我清楚的很,你是捕頭,隻要你願意出手,除去他的機會多的是!”
程貴聽罷,低下了頭,卻不說話。
高文峰盯着程貴道:“隻要能幫我除去他,我願意付一千兩銀子給程捕頭,如何?”
一千兩銀子,程貴聽了,心中怦然一動。
“若一千兩嫌少,兩千兩如何?”高文峰又加碼了。
程貴猛地擡起頭來,嗫嗫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搖了搖頭。
“五千兩如何?”高文峰有些不計後果了。
“讓我考慮考慮吧!”
程貴深深吐了口氣,丢下了一句話,魂不守舍地離開了高府。
……
當張寶兒随着鄭牧野一行來到劉家莊劉員外家中的時候,在一間屋外聚集着很多的家丁和婢女,他們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劉家大少爺死狀及其殘忍,肚皮完全被剝開,五髒六腑全都袒露在外。而且上面還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牙印,似被什麼東西咀嚼過一般。屍體旁,一群群饑餓的蒼蠅不停地盤旋着飛來飛去。
張寶兒還是第一次見過死人,而且是如此皿腥的死狀。按理說,他應該會極度的不适應,可是張寶兒卻沒有絲毫的表示,隻是眉頭緊蹙。
鄭牧野在劉家找了個房間,現場開堂,提審了一幹人等,大概知道了兇案發生的前後過程。
昨天,是劉員外六十大壽,劉家大院一大早便到處張燈結彩,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劉員外人緣不錯,前來拜壽的客人們一撥接一撥排山倒海般湧進院去,恭賀之聲不絕于耳。
不遠處一個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一手提着根打狗棍,一手拿着個讨飯的破碗,大搖大擺地随着人流也想混上半口山珍海味。
中年乞丐在入口處被管家劉中擺手給攔了下來,沒想到這乞丐卻賊心不死,依舊不停地揮着棍子大喊大叫地往裡硬闖。
正好此時劉員外領着五個兒子出門迎客,瞧見這一幕,劉員外正待開口,他的五子劉華卻搶先一步,沖上前就是幾拳幾腳,将那乞丐打得嗷傲直叫地栽倒在地。
事後劉華還不解氣地罵到:“臭叫花,念在今天我爹六十大壽,姑且饒你一命,還不快滾!”
那乞丐躺在地上,眯着被打腫的雙眼仇視地瞟了劉華一眼,揉了揉被打斷的一條腿,艱難地爬起身來。
乞丐起身後并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将手中的打狗棍和破碗放在了地上,随手從地上捧起一捧沙子,端在兇前,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嗖”地一下撒在了劉家大門口,這才拿起要飯的家夥在衆人的嘲笑聲中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龐大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