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坊有點什麼事兒,向來傳得比風還快,吳青皮被嚴惡漢整治丢了面子的消息,很快就被許把頭知道了。
許把頭名叫許鑫,大約二十來歲的年紀,雖然隻是個小小的把頭,但在長安城各坊中卻也有些名氣。許鑫不像别的惡少那麼嚣張,與秦把頭比起來,許鑫在勇武悍鬥上與秦把頭旗鼓相當,更重要的是,許鑫在頭腦上比秦把頭要聰明的多。
許鑫派人将吳青皮招到自己家中,吳青皮在客廳内恭恭敬敬地行禮,許把頭叫人給他賜座上茶,待吳青皮坐定,許把頭開門見山:“朝天石那裡究竟是怎麼回事,跟我說說吧。”
吳青皮不敢隐瞞自個丢臉的事兒,一五一十從頭道來。
許鑫聽完就閉上眼入了定,好半天才睜開了眼:“這事你做的對,别把姓秦的放在心上,不管用什麼把法,這個人我要定了,你回去給我好好琢磨琢磨。”
說罷,許鑫讓人給吳青皮拿了兩百兩銀子,打個哈欠退堂了。
正因為有了許鑫的交待,吳青皮才會不顧規矩,肆無忌憚的與嚴惡漢撕破臉皮。
吳青皮心中很清楚,許鑫看起來一團和氣,實際上心狠手辣着呢,這次自己若再把事辦砸了,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吳青皮和嚴惡漢之間的對峙,讓黎四緊張的要命,他偷偷瞅了一眼張寶兒。
張寶兒像沒事人一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受這這兩邊人的影響。
第三天,黎四跟着張寶兒來到朝天石的時候,刁鑽公子等三人依然是早早在等着他們了。
黎四覺得奇怪,這刁鑽公子也不知哪根筋撘錯了,楞是與與張寶兒耗上了。
當張寶兒再次把骰缽和骰子推到刁鑽公子面前的時候,刁鑽公子搖了搖頭,從随身帶來的包袱裡拿出一個骰缽和兩粒骰子,放在青石上,冷冷道:“這次用我的骰子!”
張寶兒眉頭一挑:“這裡是我做莊我說了算,為什麼要你的骰子?”
刁鑽公子針鋒相對:“我懷疑你的骰子有問題,為了防止你作弊,所以我決定換成我的骰子!”
張寶兒搖搖頭,不再理會刁鑽公子。
“不敢了吧!”刁鑽公子洋洋得意道:“不敢就說明你的骰子有問題,你要向我磕頭賠罪!”
“磕頭賠罪?你做夢吧!”張寶兒淡淡道:“就依你,用你的骰子吧!”
刁鑽公子放入缽中正待搖骰,卻聽張寶兒道:“等等!”
“怎麼了?”刁鑽公子愕然。
張寶兒咄咄逼人道:“你總得讓我看看你的骰子吧,萬一你要是用骰子作弊了,這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這回輪到刁鑽公子不語了。
張寶兒學着刁鑽公子的神态和語氣,促狹道:“不敢讓我看,就說明你的骰子有問題,你要向我磕頭賠罪!”
“你!”刁鑽公子氣結,臉上挂不住了,連骰子帶骰缽遞給張寶兒:“給你看就給你看,有什麼了不起的!
張寶兒接過骰缽,将骰子取出,他看的很仔細,而且時間還很長。邊看還邊打量着刁鑽公子。
不僅是刁鑽公子,就連文靜公子和老仆劉伯,都緊張地望着張寶兒。
良久,張寶兒笑了,他笑的很燦爛。
刁鑽公子愣愣看着張寶兒,不知他這是何意。
“嘿嘿嘿!你這骰子……”張寶兒頓了頓,将骰缽遞還于刁鑽公子:“你這骰子沒問題,開始吧!”
聽了張寶兒這話,刁鑽公子三人同時松了口氣。
其實,骰子一入手,張寶兒就覺察出有問題了:這骰子是灌過鉛的。
張寶兒對此道非常精通,他知道骰子要灌鉛必須将裡面掏空,灌完鉛後再把孔口用黃蜂蠟封住,用漆油上,外行一般是看不出破綻的。
骰子灌鉛是在一個側面,而不是灌在中心位置,這樣擲出的點數基本是固定的。譬如要讓六點朝上,那麼鉛就得灌在一點的背面。就像不倒翁一樣,頭總是朝上。
當然,骰子就那麼大,灌的鉛畢竟有限,不可能像不倒翁一樣,也需要技巧才能做到全是六點。
刁鑽公子竟然拿着灌了鉛的骰子來與張寶兒賭,這不是班門弄斧是什麼。張寶兒對此心知肚明,卻也不點破,對付惡靈公子這樣的雛,對張寶兒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有了灌鉛的骰子,刁鑽公子手氣好了許多,擲出的多是十點、十一點,甚至還擲出了兩個滿貫來。
賭技那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成的,雖然刁鑽公子做了充分準備,可與張寶兒比起來,就差了許多,張寶兒每把都可以準确無誤地擲出滿貫。
他們總共擲了五輪,五輪下來,有兩次二人都是滿貫算是平局,而剩餘的三局都是張寶兒勝出。
“這位公子,今日就到這兒吧!你可以回去再準備一番,明日我還在這裡等着你!”
張寶兒話中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刁鑽公子使什麼手段,隻要放馬過來,他都會接着。
刁鑽公子沒有像昨日那般掉頭就走,他盯着張寶兒看了好一會,歎了口氣,好半晌沉默不語。
見刁鑽公子神色黯然,張寶兒心中有些不忍,便對刁鑽公子開解道:“公子,這等小事你也莫放在心上,術有專攻,擲骰子不是你的長項,你隻當娛樂怡情便是,若過于沉溺執着于其中,既傷身又傷性,便得不償失了!”
文靜公子在一旁,不由有些詫異,張寶兒這席話雖然淺顯,但卻十分在理,市井之人有這樣的見識,也算難能可貴了。
劉伯對張寶兒的話也是深為贊同,他對刁鑽公子道:“公子,這位小兄弟說的沒錯,你就當玩玩便是了,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刁鑽公子對張寶兒笑了笑:“沒錯,你說的有道理!”
刁鑽公子本就長得俊俏,這一笑比女子還妩媚些,張寶兒不禁有些恍惚,随口道:“這就對了,人嘛,每天都應該開開心心的,說句實話,你笑起來比黑着臉可愛多了!”
刁鑽公子突然收斂了笑容,又恢複了冷峻的神色:“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本公子向來不願服輸,你等着瞧,不管用什麼法子,本公子不赢你是絕不會罷手的!”
刁鑽公子變臉如此之快,讓張寶兒愕然。
看着張寶兒哭笑不得的模樣,刁鑽公子覺得出了口氣,臉上又有了笑意,他背着手一搖三晃地轉身走了。
文靜公子與劉伯趕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