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盯着張寶兒道:“用雷霆手段清理府惡吏、杖殺市井閑漢、斬首右羽林将軍馮永、誘殺宮市使田克文、當着太平公主的面手刃車夫鄭平富,這些我都有所耳聞。張府尹,你可知道,你已經成為長安城最炙手可熱之人了。”
張寶兒淡淡道:“我隻是憑自己的良心盡自己的職責。”
劉景長歎一聲:“我怎會不知你的後面有陛下給你撐腰,當初你在朝會上說那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簡單,看來宗楚客還是小瞧了你!”
“下官不知閣老所說是何意?”張寶兒故意裝傻道。
劉景直截了當道:“張府尹在朝中并無甚根基,這京城之中比你根基深的人多了去了,誰也不敢放言能整饬長安治安,偏偏你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攬這份差使,你所做之事那一樣不是震驚朝野的?除了你,誰還有這能耐,我敢說就連陛下也不行!”
劉景所言不虛,張寶兒的這一系列手段,就算是李顯這個皇帝也沒有魄力能做得到。
“真正懂得做官之人必會為自己留條退路,做起事來瞻前顧後,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做這京兆尹,都會給自己留有餘地,偏偏你卻敢赤膊上陣,不計後果,這是天意呀!”
聽了劉景的一番話,周賢臉紅了,張寶兒卻沒有說話。
場内一片沉寂,過了好一會,張寶兒終于說話了:“閣老,下官今日來……”
劉景擺擺手道:“劉玉是劉家的獨苗,我雖為宰相,可也有私心,想保他一條性命,不至于劉家斷了煙火。張府尹在朝會上立軍令狀是我親眼所見,陛下賜予你金牌亦是我也是知道的。本來,我還抱有一絲僥幸,想着這你會像别人一樣,但見你最近的所作所為,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
說罷,劉景朝着老家人揮揮手:“擡上來吧!”
不一會,老家人帶着兩個家丁擡着一頂小轎過來。
劉景慘然道:“我不想見他被抓的凄慘模樣,不忍聽他悲怆的呼救聲,故而提前将他迷暈。望張府尹給老夫一個面子,就不要大張旗鼓了,将他擡去京兆尹府吧!”
張寶兒沒想到劉景竟會如此,心中有些不忍:“閣老,您……”
“趕緊走吧,不然過一會老夫就改主意了!”劉景緊繃着臉道。
“下官告辭!”
張寶兒在轉身的一瞬間,看見了劉景的眼淚從他那蒼老的臉上滑落。
……
回到京兆府,張寶兒終于松了口氣。
在内堂坐定,張寶兒忍不住感慨道:“沒想到劉閣老竟是個如此識大體之人,待此間事了了,我一定要親自登門謝罪!”
“大人,還剩下五日就滿一月了,下面我們該怎麼做?”周賢問道。
張寶兒沒有回答周賢的話,卻扭頭對馬鳴道。“馬鳴,你可否盡快抓幾個慣偷來?”
周賢很是奇怪:“大人,咱們不先收拾紅狐堂的人嗎?”
張寶兒笑道:“紅狐堂的事先等等,趁着這個時候我們先把偷竊之人給解決了!”
“等?等什麼?我們時間有限呀!”周賢急道。
“我在等消息,找不到他們的行蹤我們也做不了,急也是白急!”
周賢還要詢問,卻見周賢暗自向自己遞過一個眼神,隻好住口不問了。
“大人,你若需要小偷,府衙大牢就有現成的!”馬鳴道。
“哦?”張寶兒點點頭,起身道:“走,我們去看看!”
……
面前這人尖嘴猴腮,瘦如幹柴,一看就不像好人。張寶兒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人看了一眼張寶兒卻并未答話。
周賢在一旁道:“大人,此人名叫王七,雖然是個盜墓賊,但也算條漢子!”
“哦?”
“大人,是這麼回事……”周賢趕忙解釋起來。
原來,長安城外盜墓成風,弄得民怨沸騰,各級官吏壓力都很大。
有一天,差役捉到一嫌犯,周賢完命心切,嚴刑拷問。那人最後招認自己便是盜墓賊,還供出了幾個同夥,繳回器物也與所盜墓中之物吻合。
周賢歡天喜地的開始邀功請賞,這個人擇日問斬。
臨刑之日,觀者人山人海,忽有一人高呼:“王法豈容殺無辜?盜墓人是我王七!”
周賢在派人随那人取回贓物後,經差役和苦主檢驗,果然是被盜墓冢中的。方知先前那人是經不起嚴刑拷打,便讓家人僞造了贓物來抵充,隻求坐實罪名,早被處死,免卻在牢中受苦。
王七原是長安一帶有名的盜墓賊,為人特别機靈,他憑着手裡一套簡單的作案工具,不論别人的墳墓設置得如何嚴密,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将它打開。道上的人,沒有哪個對他不佩服的。
周賢對王七頗為賞識,本是想着奏請朝廷赦免他應得的處罰,也是因為張寶兒的突然到任,緻使此事拖了下來。
聽完周賢的話,張寶兒對王七頗有好感,點點頭道:“果然是條漢子!”
說罷,張寶兒看向另外一人。這人看起來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張寶兒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是個小偷。
“你叫什麼名字?”
“大人,小人叫張順!”那漢子點頭哈腰道。
“你是因為偷盜被抓進來的嗎?”張寶兒問道。
張順瞅了一眼周賢,對張寶兒苦笑道:“大人,我是小偷不假,若真因為偷盜被抓入大牢我也就認了。可偏偏我是因為做了一件好事,被關進這大牢。我做了那麼久的小偷,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從未入過大牢。而做的這件好事,恐怕是我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卻偏偏入了大牢。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話,好人難做呀。”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張寶兒很是好奇。
周賢在一旁小聲道:“大人,這事我知道,這裡面還牽扯着連環命案!”
“連環命案?”張寶兒來了興趣,看着周賢:“說來聽聽!”
周賢小聲道:“大人請随我來,我向大人告知實情!”
張寶兒看出周賢有些難言之隐,便點點頭,随周賢出了大牢,來到一個僻靜之處。
“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賢一臉慚愧道:“這案子是下官親自審的,裡面真是一波三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