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負手站在那裡,他瞅着李持盈道:“我剛才說了這麼多,并沒有别的意思,你和别人不一樣,隻要天通賭坊存在一天,你就能來賭,他們也不敢把你當作豬,但有一點可怕之處,你恐怕永遠都意識不到!”
“什麼?”李持盈下意識問道。
“賭久了,人性就會發生變化,做什麼都會以賭的心理去考慮。廢太子李重俊,你們應該不陌生,他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李奴奴驚訝道:“你認識他?”
張寶兒眼前閃過穆千的笑呵呵的面容,他搖搖頭,歎了口氣道:“不認識,不過我聽說他也是嗜賭成性!何去何從,你自己考慮吧!若要收手,現在還來得及。若不想收手,也沒關系,反正這天通賭坊也是你李家自己的産業!”
張寶兒朝着李持盈微微一笑:“好了,我的話說完了!”
說罷,張寶兒扔下幾人,又朝賭坊走去。
“等等!”李持盈喊住了張寶兒。
張寶兒回過頭來。
李持盈盯着張寶兒,什麼也沒說,張寶兒看得出來,李持盈内心鬥争的很激烈。
一直以來,李持盈都以為賭坊隻是個消遣的地方,頭一回聽說,竟然有這麼多内幕。張寶兒今晚給李持盈的震撼,遠遠大于張寶兒智勝藍衫公子那日。
想想自己每日來賭坊,卻像那些豬一樣被人戲弄于股掌之間,李持盈頓時意興闌珊。
人的習慣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讓李持盈就這麼罷手,她心有不甘,也不知用什麼來填補這種空白。
似乎猜出了李持盈的心思,張寶兒神秘兮兮道:“我們做筆交易,你若願意罷手,那今晚便是最後一賭,我給你個機會,讓你嘗嘗每把俱赢大殺四方的感覺。如何?”
李持盈略一思忖,笑了笑:“好,成交!”
“咱們得說好,以一千兩銀子為限!”張寶兒叮咛道。
“沒問題!”李持盈答應的很痛快。
當李持盈再次進入賭場的時候,早有賬房為她端來銀兩。
李持盈瞥了一眼賬房先生:“不用,我帶了銀子!”
在賬房驚詫的目光中,李持盈先是來到擲骰子的賭台。
李持盈果然不同凡響,猶如神助,每把下注一百兩銀子,連赢了九把。
第十把,李持盈思忖了一下,并沒有再下一百兩的注,而是隻下了十兩。
在一旁圍觀的張寶兒不禁搖搖頭,看來李持盈很享受這種赢的感覺,改十兩銀子下注,等于是又多了十次赢的機會。
張寶兒有言在先,李持盈赢錢以一千兩為限,現在并沒有超出,所以隻能繼續幫她了。
莊家此刻已經滿頭大汗了,他在賭坊做了這麼久的莊,手氣還從沒這麼衰過,居然一把都沒赢。
莊家再次擲完骰子後,張寶兒向身邊的劉伯做了個手勢,劉伯向李奴奴使了個眼神,李奴奴再附耳說給給李持盈,幾人之間相互傳遞消息,配合的天衣無縫。
“我押大!”李持盈丢下十兩銀子。
莊家揭缽,果然是大。
李持盈雀躍起來,高興地就像個小孩子一般。
莊家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的臉都綠了。
不一會,李持盈又連赢了九把。
就在張寶兒以為還剩最後一把的時候,李持盈又一次改變了戰術,她竟然隻押了一兩銀子。
張寶兒恨的牙癢,這不是拿自己開涮嗎?
可李持盈依然沒有違反他們之間約定,張寶兒隻能耐下性子,陪着她繼續賭。
終于,李持盈再次連赢了十把。
當她意猶未盡不準備下注的時候,李奴奴在她耳邊道:“盈盈,已經赢了一千兩,他走了!”
李持盈這才回過神來,擡眼望去,果然已不見了張寶兒的蹤影。她将銀子交給劉伯去換銀票,趕緊與李奴奴向賭坊外追去。
天通賭坊門口對面的街邊有一個馄饨攤,是專門為那些賭客準備的。
能在這裡吃一碗馄饨的賭客,是幸運的,至少他們身上還有吃馄饨的銅闆。
而有些賭客,隻能看着熱氣騰騰的大鐵鍋,然後咽咽口水蹒跚離去。毫無疑問,這樣的賭客已經身無分文。
說是馄饨攤,其實隻是一個挑擔。
這挑擔着實是一件很有特色的東西,一副木制的擔子,便挑了所有的家什四處遊走。馄饨擔長大約六七尺長,擔子的兩頭均為方體,規則且又穩重,而這所有的乾坤都隐藏在這兩端的方體之内了。
擔子的一端是一個爐子,爐火很旺,還有一個盛好水的鐵鍋。擔子的另一端,則是大約三層的抽屜,大約是一層是拌好的肉餡和備好的馄饨皮,一層是放置了碗筷,還有一層應該放置了一些調料。
挑擔中間也有玄機,攤主起身随時可擔起的扁擔,若是放下則可将一塊木闆旋轉開放置,即成為一個小桌,以将包馄饨的肉餡、馄饨皮之類的東西放置于其上。除此之外,還要在擔子上挂置可折疊放置的馄饨桌和馬紮,以供顧客吃馄饨時使用。
賭坊門口的馄饨很地道,一口煮的沸開的高湯,是馄饨好吃與否的關鍵。恰好這攤主的高湯就很講究,是用豬骨熬炖而成,煮的香氣撲鼻,老遠就勾的人口水直冒,但近前一看,卻又如白水一樣清澈不帶油花。
“何老伯,來一碗馄饨!”張寶兒似乎與攤主很熟。
“好咧!”何老伯爽快地答應道。
“等等!”李奴奴拉着李持盈過來,對何老伯道:“還有我們,來三碗吧!”
張寶兒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馬紮,示意二人坐下。
何老伯憨憨厚厚的,但幹活麻利,一面打開開水鍋,抓了幾把馄饨随手丢進水已沸騰的鍋中,他很老道,一把馄饨就是剛好一碗。再用勺子輕輕攪了攪,湯清滾滾,白煙袅袅。
蓋好鍋蓋,抄起幾個大碗一字排開,将自制的調料倒入其中,末了用調羹挖一勺凝固的豬油。
再打開煮着高湯的鍋蓋,一瓢滾燙的高湯淋下,沖起碗底的調料,凝固的豬油也在頃刻間化為香氣四溢的油脂。
小竈火旺,沸水裡的馄饨已可出鍋,用漏勺将馄饨撈起瀝水,置入湯中。
那一刹那,湯白,蔥青,醬紅,骨湯的鮮,豬油的香以及馄饨的小巧,一碗熱氣騰騰,香噴噴的馄饨,即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