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客突然沉默！
這話和許拙先前說的那句，不能說是同一個意思，隻能說一模一樣！
顯然。
二人都不看好他。
“就猜到會是這樣。”
他笑着感慨道：“終究，還是要鬥一場的！”
朝身後看了一眼。
原始魔焰翻湧中，隐現兆億魔教徒跪伏于地，誦念魔經，魔音如潮，浸染衆生萬靈。
“人心有欲，魔念難消！”
“顧寒，便讓我們看看，這無量衆生，究竟是以我為尊，還是……心向于你？”
輕輕揮手。
混沌胎膜震顫，無量信徒忽而擡頭，滿臉狂熱地看着他，心中的原始魔念亦是瞬間具現化，化作了一道道魔影走了過來！
是衆生魔念！
更是他的無量分身！
兆億魔相，齊齊降臨！
每一尊分身，皆代表一方世界的魔念，每一道魔影，皆承載衆生心底最深沉的欲望，此刻，它們盡數化作無妄客的力量，向顧寒的雕像圍殺而來！
“轟——！”
“轟轟轟——！”
魔焰如海，奔騰席卷，無量原始魔念分身殺來的同時，口中亦是齊呼不止！
“請教祖，赴死！”
一句話！
六個字！
卻讓除了許拙的所有人的心徹底涼了，一時間紛紛生出了顧寒不該回來，不該自投羅網的念頭！
可——
顧寒卻是不為所動。
旁人不懂，他修衆生道，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無妄客在内，眼前這些原始魔的萬千分身，其實嚴格來說，都不是原始魔本身的力量，而是這層層混沌胎膜中，無量衆生的原始魔念所彙聚！
換而言之。
他看似是與原始魔為敵，實則是和這無量衆生的原始魔念為敵！
“轟轟轟——！”
剛想到這裡，魔潮已然席卷而至，那顆巨大無比的焚星被沖擊得飄搖不定，四分五裂，焚星之上的光芒亦是變得支離破碎，迅速黯淡了下去！
不過瞬息間！
這片原本被照亮的世界，已然徹底淪陷，被無盡的黑暗盡數籠罩！
不提衆生教衆。
甚至連星魁慈來這樣的耀世境大修，此刻竟也抵擋不住兆億魔念侵襲，心防大開，被勾動了一縷原始魔念，迅速淹沒了他們的理智！
魔焰翻湧間！
一衆耀世境強者已然雙目赤紅，周身魔紋蔓延，竟開始朝着雕像緩緩逼近！
整個世界。
近乎隻剩下了那一座孤零零，且裂痕密布的雕像，還在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說是近乎。
是因為許拙還保持着最後的清醒，最後的理智，因為他的心思太過純粹，他的念頭太過簡單！
他覺得顧寒能赢。
哪怕孤家寡人，哪怕孤立無援，顧寒依舊會赢。
“教祖是對的。”
“教祖的道，才是最完整的衆生，你不是。”
看着走來的無妄客。
他的表情依舊很平靜，平靜到就像是在闡述一個亘古不變的真理一樣。
無妄客笑了。
他指了指那座裂痕遍布，似乎随時都會破碎倒塌的石像，笑道：“你可知他在經曆什麼？”
“背叛！憎惡！殺戮！”
不等許拙開口，他又道：“他的意識，每時每刻都要被撕碎無數遍，而且……永無休止！”
“我不信。”
許拙想了想，道：“教祖才是他們的希望，而且教祖幫了他們很多。”
“不信？”
似存了徹底收服許拙的念頭，無妄客笑了笑，道：“我帶你親眼看看，如何？”
一步邁出。
他突然來到了許拙面前，一把拍在了他的肩頭上！
“轟——！”
魔焰交織翻滾之下，許拙眼前的情景一變，突然無比清晰了起來！
總壇還是那個總壇！
雕像還是那座雕像！
隻是——
此刻那座由他親手雕刻而成，幾乎比天還要高出半頭的雕像，身上卻是裂痕遍布，斑駁殘缺！
因為雕像之上，有着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身影在不斷撕咬，不斷啃食，不斷破壞……他們面容扭曲，可眼中偏偏帶着一絲陶醉快意之色，似乎早已陷入了某種大自在，大逍遙的虛假心境之中！
雕像頭頂。
那顆曾經大若無邊的超級焚星，此刻已然是四分五裂，光芒黯淡，僅能勉強維持雕像不倒而已。
隻是——
而雕像腳下，更有着千萬倍之多的魔影，宛如一片根本看不到盡頭的魔海，席卷奔騰之下，不斷往雕像上爬。
似乎——
不把那顆焚星破碎，不把這座雕像推倒不罷休！
許拙看得分明。
這無量魔影之中，其中還有不少讓他眼熟的面孔，竟都是曾經的衆生教教衆！
“他們不對。”
他眉頭皺了皺，道：“他們不該這麼對教祖。”
“還不懂麼？”
無妄客搖頭笑道：“心性本劣，人性本惡，若人心堕于幽暗之中，自有你想不到的惡劣，又哪裡在乎什麼恩，什麼情，什麼義？”
看向許拙。
他面色一肅，認真道：“此乃原始魔念，此乃原始魔道，此乃……我獨有的衆生路！”
“如何？”
他似乎真的很看重許拙，循循善誘道：“入我之道，你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當年那個老教祖因你而死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
許拙突然沉默。
“你也不對。”
片刻之後，他突然再次開口。
“哪裡不對？”
無妄客有些好奇，似乎很喜歡和許拙論道。
“……”
許拙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他想表達自己的觀點，卻礙于學識有限，不知道如何表達。
“人心有欲，但亦有光。”
“魔念難消，可，道心不滅！”
也在此時。
一道宏大蒼茫的聲音陡然間自那座搖搖欲墜的雕像内傳了出來！
聲音，正是顧寒！
“是，那又如何？”
無妄客大笑，道：“人心固然有善惡道魔之分，可也得講個先來後到，我先來一步，衆生之心念，自然是以魔為主！就算你通曉生靈本性，可他們之本性早已堕入幽暗之中，你又如何翻盤？”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可——
就在那焚星之光黯淡到了極緻，那座雕像也即将傾倒之時，顧寒的聲音再次響起！
“願以此身耀世！”
“願衆生萬靈，不堕于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