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季節裡,涼城美得不像話。
柳樹抽枝,新桃吐綠,一切的一切都是新氣象。
若不是涼城的氣溫實在是好的不得了,才會在這樣的風和日麗的天氣裡過春節,桃花朵朵,頤和恐怕都會忘了院子裡野生的桃樹了。
蹲在地上,頤和好奇的轉頭看向随行的侍女們,滿心眼的感激之意,道:“這桃樹兒平時有人照顧嗎?”
“有兩位花匠在照顧他們。”莫菲菲回報。
點點頭,頤和不以為意,站起來繼續往前走。新春将至,新的一年也即将開始,所以,這一陣行宮上下都很忙。
新春又稱元旦,每年的此時,五國都會舉行元旦朝會,而參加南炎國元旦朝會的人,有三師、三公、宰執、三省、宣徽院、翰林院、六部、禦史台、秘書省、外正副任等官員,還有諸路舉人,以及各國、各藩的朝歲使。是文武百官及諸蕃使節、各部落使者,向南炎皇帝朝賀,拜祝新年的大典。所以,最近的兩個月中,就不斷的有人湧入涼城,向都城峥州進發。
雖然隻是路過,但在一時間,涼城也變得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的半月街,更是陷入了極度歡快的氛圍中去了。
頤和就算沒有出去,身在行宮當中卻還是能夠感受到不一樣的新年氣氛。
十二月盡,俗雲月窮歲盡之日謂之除夜,士庶家不以大小,俱灑掃門闾。去塵穢,淨庭戶、換門神,挂鐘馗,釘桃符春牌,所以。頤和才會被趕到花園中來。然後她一面閑逛着,一面看侍女仆人奴隸們打掃屋子。南炎國的春節,市井百姓們都會印賣門神、鐘馗、桃闆、桃符,及财門鈍驢,回頭鹿馬,天行帖子,還會準備饴糖、餅子,馓子花卷兒等一些吃食,送與親朋好友。謂之曰饋歲。
南炎國的醫師會贈送屠蘇袋,以五色線結成四金魚。同心結子或百事結子,并以各種湯劑送與主顧,第宅。
平常百姓家,除夕要祭祀祖先,要迎神供佛。而因為頤和尚未嫁給澹台琦。所以不需按照南炎國的習俗過節,這些東西也就不必準備了。她平平淡淡的看着别人忙活,自己的心情好似也變好了很多,跟着一些侍女在一起守歲,說一些吉祥話祝福語,倒也有趣。
“菲菲,你看見童月了嗎?”一群女子在暖閣中說說笑笑,頤和突然發現一直跟在身旁的童月不見了。
“奴婢沒有看見。需要奴婢去尋他過來嗎?”莫菲菲盤腿坐在頤和稍後的地方,道。
“不必了。”頤和知道童月心中有結,遂也就讓他自己冷靜一會兒。
童月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母親。而父親與祖父皆因為藥宗的内部鬥争而斷送生命,被武氏救下後,他便活的苟延殘喘,餓了冷了病了的時候,從來都得不到别人的關心,所以,他養成了現在的這種性格,每當親人團聚的節日裡,他都會暗自哀傷。
現在,他沒看見如此和諧溫馨的場景,也是他對自己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
第二天,正月初一。放過爆竹之後,頤和從侍女出得知,正月一日為雞日,從今天開始,直到元宵節,涼城街上都有熱鬧的廟會,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餘裡。
這讓頤和聽了很是稀奇,很想去看一下,親身體會一下身在其中的樂趣。
而童月卻是毫無人情味兒的打斷她美妙的幻想,“如果你還想被人追殺的話,你就大膽的去吧。”藥宗與天聖會及丹照商會已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上次頤和從天聖會逃脫十數僥幸,而現在他們基本上都認識自己了,若是發生什麼威脅到生命的事情,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是,總這樣關在家裡,也不是個事吧?她自認不是一個貪生怕死膽小如鼠之輩,“有你在我身邊保護我,那我還怕什麼?”童月怒瞪她,而頤和見此就有補充了一句:“如果在你的身邊,我都被人害了,那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閉嘴不說了。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得到答案的童月,隻好問道:“什麼問題?”
“說明你的本事還不到家啊!身為藥宗掌門的第一護衛,對手在你的眼皮子下都能把我劫走,或者直接給殺了,你的本事不是差還是……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啊?”現在的頤和好似學會了貧嘴了,說的童月一頭的黑線。
話音落,隻見童月騰地站起來,表情有點僵硬的道:“激将法對我沒用。當然,你應該知道一個偷偷跑出去的後果是什麼。”說完轉身就走。
說不過她,他走總行了吧,總之,他就是不能讓她去街上玩。
“啊!你不讓我出去,我會無聊死的。”頤和大吼,向來維持的很好的形象,瞬間破碎。
自從她受傷被童月帶回來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更是半步都沒有出過行宮,所以,好似是叛逆期提前到來似的,頤和在行宮裡變着法兒的折騰着童月,卻每每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其實,頤和一直很奇怪,童月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冷皿無情’了,連她的命令都敢不聽。
童月可以去藥宗或者其他地方以打探消息為名,出去遊玩,而她為什麼就不可以?頤和獨自坐在石凳上生氣。
“你又在心裡罵我什麼?”童月從天而降。他剛剛又出宮去了,不經間再次招惹了某個腹黑的家夥。
微微擡頭瞅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繼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無比認真的說:“我發現,我對你實在是太好了。”好到連我的自由都搭進去了,實在是虧大了!
進來頤和的性格變得實在是有些大,童月有些接受不了的冷語道:“你其實還可以對我更好一點的。”
頤和翻了個白眼,她現在的這個樣子,是被誰造成的啊,“如果你有空閑在這裡和我打太極的話,還不如多去幫一下,你身後的那個侍女。”
童月回頭,就見一個滿臉芝麻粒,漂亮的不明顯的侍女,側身坐在牆頭上把一隻紅色的吉祥結往樹上挂。随意的瞄了瞄,童月道:“她自己可以解決。”果然,話音剛落,那侍女就将吉祥結挂在了樹枝上。
頤和氣呼呼的扭頭,她現在越來越像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兒了,會生氣,會發脾氣,也會放軟性子撒撒嬌,見到不順眼的東西可以毫不客氣的破口大罵,再也沒有以前的那樣的沉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事情而改變性子,但她也不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
童月在她身邊的石凳上坐下,周圍的侍女自動退後了一丈遠,很有默契的樣子。
“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女子了。”之前的她不像女子嗎?頤和瞪他。
“别瞪着我,是個人都看的出來的。”童月解釋。原先的頤和,整天闆着死人臉,笑容少的可憐,而且冷靜的可怕,十萬分之一的女子的樣子都沒有。這些話童月不敢講,但在心裡說還是可以的。
頤和繼續瞪他,殺氣騰騰的說:“你現在活的太逍遙了吧?是不是想去找祖父了?”武則把春意藥镯交給他就消失了,至今沒有下落,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他。所以,對自己的屬下下達這樣的命令,完全不算是威脅吧?
武氏去世後,頤和因為身份的原因而無法打量藥宗的事情,長此以往,保不準會有第二個萬有亮,為了藥宗的将來,她其實是很費心力的。
童月知道頤和的力不從心,但這威脅似的話聽來實在是很舒服,所以,他拒絕回答一切話,悶頭猛吃猛喝,順便将一張紙條遞給身旁的人。
疑惑的打開紙張,一目十行閱讀完,頤和詫異的擡頭看向童月,不解的問道:“澹台絕這是什麼意思?”澹台絕早已知道藥兒就是她,為何還要約藥兒去京都的秦洛園參加朝花節呢?還是說,澹台絕這一次又是在搞什麼微服?
“我也不清楚,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的好。”吃飽喝足的童月轉身坐在了亭子的圍欄上,靠着紅漆柱子道。嗯,在這樣明亮的春季,靠在這裡真是享受。
而頤和卻沒有理會童月,反反複複将邀請信看了好幾遍,道:“你不喜歡澹台絕?”不然怎麼對他那麼反對呢?
“肯定的。”出乎意料的,童月竟然給出了答案。
他與頤和的關系變得這尴尬,還不是因為澹台絕麼,而因為頤和還太小,童月可給她時間,而他卻不會放過澹台絕――就算他和頤和已經有了婚約,但隻要頤和不同意,他就帶她走。
自以為将童月拒絕後,他就不會對自己再抱有希望,頤和道:“我騙過他,他肯定對我起了疑心了,就算我們有婚約,為了小命,花朝節我是不會去的。”
童月眼眸一亮,瞬間活力四射,再一次确認道:“你真的不去了嗎?”
“是。”頤和肯定。越和童月相處下去,她就越覺得其他男人都是無趣的人,而澹台絕那樣表裡不一的人,還是能不去靠近就不去靠近了吧。